和德国结缘,该从留学瑞典说起。
那时修读国际关系,每星期要求读一部理论著作,还要交3000字英文报告。在图书馆里都泡成白色了,作业成绩下来,不是C就是D。明知比不上同班德国英国同学,他们的逻辑思维麻花般结实。只是心中有点不悦,想着学期选课时,要找一门可以争取拿B的课程。正好看到学校开了The Holocaust这门课,查了维基百科,知道大概讲犹太人大屠杀那段历史。虽然不甚了解,但听起来感性很多,更适合自己。
主课教授是一位美国老头,不糟,还很有魅力,每天上课衬衫香水加牛仔裤,一脸花白大胡子。可以想象出,还未长出啤酒肚的曾经,肯定也是风流才子。他有一个很典型的犹太人姓氏—–Levine。和研究大屠杀系里的很多教授一样,他们或多或少都和犹太人有点联系。这段让德国蒙羞很久的历史,其影响力就像大树的根一样,悄无声息地蔓延了整个欧洲,美国,甚至中东,南美洲。
全世界应该没有多少民族,可以像德国这样坦诚面对自己的错误。不仅西德总理Willy Brandt拜访波兰集中营时下跪以表歉意,欧洲各地和美国都设立了犹太人大屠杀学院,就像把自己当做尸体一样放在解剖台上,任人正面地负面地剖析。而在10周课程里,这段从1933年到1945年的历史,除了教科书的概述,还有回忆录—-意大利犹太人作家Primo Levi,电影—–the night porter,甚至HBO制作电视剧 —- The band of brothers (兄弟连)。这个关于灾难与生离死别的课题,在文字与荧幕中,像火山灰烬里挤出来的新生命,又得到了重生。
出于好奇,那年圣诞假期,我独自从斯德哥尔摩出发,坐24小时汽车,先到布拉格,然后辗转到一个小镇,从那里坐火车,穿过边境,到达德国。我一直记得那段坐到屁股发疼的旅程,车厢里弥漫着醉汉呼出来的酒精味道。
德国火车系统既发达又方便,拿着套票,跳上火车,想去哪就去哪。逛了大学城图宾根Tübingen ,看了科隆大教堂,经过法兰克福,最后一站来到柏林。
跟着一日游旅行团,首先去了柏林郊区集中营Sachsenhausen参观。寒气四面八方袭来,感觉像有无数孤魂野鬼在游荡。多少犹太人与政治犯,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钉在铁门上的Arbeit macht frei(劳动给你自由)口号,在21世纪的冬日冷雨中,依然发出阴森的威慑。
而柏林,这个本可以活得洒脱的城市,执着地把这段羞耻金箍一样戴在头上,时刻提醒自己。勃兰登堡门南边就有欧洲被害犹太人纪念碑,2711块棺材形状混凝土板,灰蒙蒙地排成网格图形,看得人不自觉沉重起来。也有犹太人博物馆,展示在德出生成长的年轻人照片。他们对着镜头,举起中指,“管他什么人种,派对最重要!”
那是我唯一一门拿了A的科目。
毕业后一直想去德国工作,无果,心想和德国缘分大概到此。
直到去了埃及,遇见Eva。
Eva
Eva下了飞机,跟着一个素未谋面,却举着自己名字牌子的阿拉伯男子上车,穿过市中心Tahrir Square,来到三房一厅的公寓。那里住着两个荷兰男孩,土耳其女孩,和三天前以同样方式到达的我。
和很多德国人一样,Eva话也不多,和每个人打完招呼后,便忙着收拾行李,空气中有很多安静,留待被填空。她动作快速而利落,洗漱包里都是装满液体的100毫升瓶子,像随时准备好在路上一样。我插缝帮她递了一样东西,她扭过头来,笑着说了声谢谢。
我这才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金发女孩。五官长得很精致,一双眼睛很多情,留下很多含义。泯起薄薄的嘴唇笑时,还可以看见孩童时的可爱,很甜,像一朵盛开的桃花。
第二天一早,Eva就和我们一起出门,到各自上班的路上。我正要踏上一节女性专属车厢,便听到诺基亚N73响了提示音,打开一看,来自一个陌生号码,:Tong,我等的车还没来呢。祝你有开心的一天/Eva。后面留了一个笑脸。
我顿时就对Eva有了好感,不自觉地也对着手机微笑。忽然抬头张望,只碰到几双陌生的阿拉伯女人眼睛。
“你也是 ”,我回复道,后面也留了一个笑脸。
那是一个至今让人怀念的夏天。五个二十出头年轻人,各自怀了几个秘密,来到这个充满魔力的国度。工作只是名义,逃避现实几个月才是真相。日子像借来的钱一样,肆意地花。去沙漠,去海滩,去爬西奈山,看最美日出,每天一起嘻嘻哈哈,笑得下巴都要酸掉。但一群人在一起,总分得出远近距离,而我和Eva,从开始起就在最短距离。
我和她其实是两个季节的人。她冷静,我热情,她成长的国度,有全世界都在使用的西门子,飞利浦,十几岁就明白了性,毒品,酒精。我戴着红领巾长大,世界只有书本那么大,选择是一个奢侈的词汇。但我们却可以坐在沙发两端,她看她的明镜杂志,我看咖啡店里蹭来的时代周刊。又或者某个深夜,一起看我一直带在身边的“重庆森林”。聊天从来随意而舒服,就像袅袅升起的烟圈,随它飞灰湮灭。
离开埃及,时间把朋友一层又一层地过滤掉,只有Eva,晃着晃着,又回到漏斗里。我们一直保持联系,像电报信号一样,断断续续,但从不间断。她后来又去了纽约半年。回到德国后,便和又高又帅的男朋友分手了。她说他不是对的人。而我在地球另一端,和生活折腾,和爱情折腾,最后终于和一个男人安稳下来。
2011年初春,我怀孕。左手还拿着满是尿液的验孕棒,右手马上拨通了Eva电话。还没开口,就哭了起来。“我害怕”,我呜呜地说,“射手座失去自由,那可是要命的!” Eva在电话那头,一如既往地轻轻笑了。
“一切都会好的。”她说。
2012年秋天,Eva妈妈因病去世。她留了言,说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就消失了几个星期。后来提起来,她只是轻描淡写:母亲走时,她其实就在床边,只是不小心睡着了。“可能是她的心愿吧。” 生活早已如常,她开车上班,每天跑步,周末去看望八十多岁的外公外婆。忧伤,只有走得很近才看得见,就像眼角那颗泪痣。
2015年夏末,Eva来小镇看我。去了湖边,一起扎进13度的水里。那年秋天来得很晚,太阳还暖和,打在两张依然美丽的脸上,有波澜不惊的笑容,正如身后,天鹅游过的湖面。
Eva一直住在科隆。三年前,因为一个叫Sebastian的男人,她搬到了Wiesbaden。
Wiesbaden
第一次探访Wiesbaden,留下最深印象的是Sebastian的50码鞋子,这个身高1米96的德国男人,拎起金橘就像捻起一只小猫一样。
Sebastian算是这个城市里的“富二代”。他家族拥有一家有五十多人规模,还在国外有分部的化学公司,由祖父白手起家,一手创建。但Sebastian的成长和任何其他德国人没什么区别。上普通小学高中大学,开一辆后备箱可以装下很多啤酒的奥迪,和Eva一起合租了一间几十平米的公寓。平时喜欢看足球,有空就和朋友开趴,烧烤,生活轻易得只要食指一扣,雪白啤酒沫便顺着涌出来,恰如这座城市的上下两千年。
出生在公元六年的Wiesbaden,命里注定多了几分来自上帝的宠爱。位于莱茵河上游河谷,冬天不太冷,夏天不太热,有“北方尼斯”之称。而它最出名的,是大大小小26个温泉,草原一样分布在整座城市里,所以才有wies–(草原) baden (温泉)这个名字。
从罗马帝国开始,君侯将相,达官贵人都喜欢到这里,工作,度假,泡温泉。他们不仅把城市立为黑森州首府,还把心中喜爱,浇筑成古典主义与历史主义结合的宫殿城堡,树林一样,种满城池。
然后,炮声响起。496年,托尔比亚克战争,1525年,德国农民起义,1848年,欧洲大革命,魏玛政府,第一次世界大战。世界被摇摇晃晃了好几次,筑成wiesbaden的石头却昂着头,烈士一样,丝毫没有动摇。
甚至二战,Wiesbaden也只受到些许创伤,传闻因为美军当时想把此地立为西德首都,所以宁愿狂轰滥炸相近的法兰克福,也要保护好这座温泉之城。
当然,首都没设成。战后,美军把Wiesbaden设为欧洲美军总部与空军基地。时隔千年,这座只有二十八万人口的小城市,仍在上天手心里,被偏爱着,被呵护着 。
今天,走在花岗石铺成的小路上,总会被布满这座老城的贵族亮片所吸引。不仅楼房上的白玉柱子,有欧洲男子雕像,还有路上擦肩而过的老太太们,眉毛用香奈儿描过,颧骨摸了点腮红,耳垂点着两团金色的光,再披上貂皮大衣,在寒风中颤抖出的优雅,让年轻女子汗颜。
我在Wiesbaden的48小时,总要从面包店开始。推门进去,香气迎面扑过来,比暖气还快。德国食物绝对被世人低估了。德国人把做事严谨的态度,也一丝不苟地放在烘焙上。这里出产的面包,完全可以把法棍一手比下去。脆脆的黝黑的表皮,洒满了南瓜籽黑瓜籽。里层松软而有韧度,用手撕开来,一路都是健康酵母的欢歌笑语。趁热拿回家,涂上黄油,铺上德国出品芝士,和种类繁多,吃了就停不下来的德国火腿片,最德意志的味道,都在那满满一大口里。
傍晚,则一定要去一趟温泉。虽然没有日式温泉那般讲究,小小池子,男女分浴,做得像小桥流水。德国人比较务实,标准游泳池一样大,一半在室内,一半在室外。最喜欢从室内游到室外,冷与热交替,寒气突如老鹰飞来,在头顶盘旋。而身体泡在水里,一直被暖融融包围,很安全,就算下大雪也不怕。二层是桑拿,男的女的全身躶体,安然挤在一个房间里。德国人对身体的坦诚,可以说是欧洲之最。那些私隐部位,人们懒得多瞧一眼。反而随手拿着的毛巾,他们更有意见,要是用来占位置,那可要引起一场小小的辩论。
“每次来德国都是冬天,除了灰蒙蒙一片,啥都看不见。”
我说着,使劲把身体挪了挪。几个大箱子挤得我和两娃连放脚的位置都没有。
“对啊,如果夏天来,还有露天啤酒花园,可漂亮呢。”
Eva边说边单手驶着方向盘。她送我们一家去机场。
“这样吧,下次呢,你们夏天来看我。我呢,就换一辆大点的车 。Deal?”
“Deal!”
我抬头,正好接住倒后镜里Eva的眼睛,两个人都笑了。
写的挺不错。我在国外留学加生活10多年, 基本和作者的想法和感受差不多。现在也在考虑是不是以后要长期在国内生活。国内变化是很大, 但毕竟不变的东西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
用词优美,行文流畅,读完久久无法平静。这些国家并不是可怜,而是不够强大,在世界面前,这样的经济体量根本连同坐一张桌子的机会都没有。虽然说经济全球化,但这种第三世界的国家,往往都是在边缘化,根本就没在一个圈子里。
每一个新闻从业者都不容易
每一个新闻作品都不简单
只有不断充实自己,不断探索尝试,才能出好作品!
想去非洲开工厂,需要咨询
我也有非常類似的經歷,所不同的是對方是一個德裔的尼日利亚人。我损失的是对人的信任及美好情感
非常向往这样的生活
一直都认为人类努力读书工作
不就是为了想要有更好的生活
可是在我看来比起盲目的工作赚钱
我更加向往无忧无虑的生活
在工作和学习的压力下我感到很不安
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我喜欢不受束缚的生活
所以我一直很想用余生去看世界
不知道有什么建议
环球旅行一直是我的梦想。但是总会考虑太多而导致没办法付诸于旅行。很遗憾
关于那900名战俘,我遇到金门的电瓶车向导讲解到,他们被移送到台湾本岛做农民,后来都有参与台湾的建设发展。
27岁遇到最爱自己的人,29岁分手,今年30了,也是对未来很迷茫,觉得会孤独终老。轻度抑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起来。
八个月之前高中都没毕业的我也因为不满于现状或者说为了逃避国内的高考来到了日本 来了才发现这边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好 很多事情说不上一帆风顺甚至很糟糕 现在在准备考学了 希望我也能拿到早大的通知书
这样做,不会猝死吗? 超负荷的运转
每个人的故事都很有趣,描写得也非常吸引读者,可惜每一篇后面都有若隐若现的居高临下、自视甚高的沙文主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