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平关的摄影生涯,是从两张郑州1983年街景的照片开始的。那两张照片出自他用稿费攒出的海鸥相机。那时,他还是一个27岁的意气风发的青年,历经下乡插队与回城建设的动荡年代,终于就职于兰州第一毛纺织厂,稳定下来。
作为一名修机工,他最喜欢五月时下了夜班的凌晨。他走在回家的槐树小道上,两旁槐花开得正盛,满鼻子都是清香扑来。厂里的班车载着纺织女工们叽叽喳喳的欢笑,“呜”得一声驶向远处。
这样的日子比他插队时好太多了。
他至今记得自己第一次走进农村去修水渠的那个清晨。装满麦秆的驴车在乡间的小路上艰难跋涉了一整天,才终于到达了深山里的目的地。在山洞中堆起麦草,麦草上放置铺盖,就组成了他们八个人的住处。由于长时间的劳作,人的饥饿在空旷的山谷中被无限放大,加起来重达一斤的两个大馒头,他蘸着水,八口便能吃光。
习惯了用影像记录的吴平关,脑海中有一幅没能拍出来的图片:夜晚的公社小卖部里,散发着汗臭的二十几个男人花两毛钱买一包友谊牌香烟,靠在柜台上,一起对着柜台里的姑娘吞云吐雾,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无辜的女孩儿。这样的场景将他的下乡热情缓缓浇熄。
结束三年的插队生活回到兰州,吴平关赶上了招工。
那是中国工业发展最艰苦迅速的阶段,大量沿海城市的工厂开始向内地迁入。在第三个“五年计划”期间,从北京、上海、青岛、大连、沈阳等城市迁到兰州来的企业有14个之多,迁移活动为兰州的现代化建设奠定了基本的工业格局。至此,兰州市作为全国闻名的重工业中心城市的地位彻底形成了。
企业的到来产生了用工的需求,1973年,吴平关成了兰州锅厂的一名工人。除了像他这样的本地人,随着企业而来的,还有支援西部地区工业建设的技术人员和工人。他们放弃了大城市优越的生活条件,毅然举家迁往内地,为开发和建设西部作出贡献。据统计,仅“一五”期间,上海为支援内地建设,共调出各种专业人员217804人,其中仅工人就达128144人。
三年后,吴平关正式调入兰州第一毛纺织厂。那个年代,成为工人是一个普通人最令人艳羡的事情——稳定的薪水、高于平均水平的福利待遇、甚至年底发下来的肉食年货,都一齐向他招手。
经过企业文化的“熏陶”,他以为会在这个厂房里度过自己一生的工作与辛劳。然而,他并没有预知到,这个前身为左宗棠创立的名为甘肃制呢局的企业,会在二十多年后结束它骄傲的荣光,轰然倒塌。
摄影是生活中激烈的旋涡
吴平关是个文学青年,受到“伤痕文学”的影响他爱上了读书。他曾借完了甘肃省图书馆大多数的文学类书籍,借书卡填满了一张又一张。得益于这样的文学功底,1984年,他调入了厂里的宣传科,负责企业报的编辑工作。这便是他频繁接触摄影的开端。
如果将工作的日常看作是平静的河水,那么摄影便如同河水中激烈的漩涡。
1986年,吴平关开始着手《西北偏西》主题的拍摄。生活并不富裕,为了不影响家人生活,他用稿费攒出更多设备,许多胶卷也是别人赠送的。在沉淀了三十年的视觉供养后,他的摄影书籍《西北偏西》终于出版了。对他来说,这是一次对摄影和这个时代的虔诚的献祭。
《西北偏西》是吴平关在三十年摄影生涯中的视野所及的现实生活和人的生存状态,是他对中国西部地区大多数人生活常态的选择性框取。在这本影集中,有80年代的农民劳作的双手,90年代“练摊”的下岗职工复杂的眼神,还有21世纪初他曾供职的工厂被拆除的残垣断壁。
他想记录时代。
他为摄影付出的远远不止三十年光阴。他这样评价自己:“我曾经总是以二元对立的概念去看待摄影,没有朝着摄影最本质的方向去,因此总是不知道自己从哪来,到哪去。这是我走过的弯路,是我不小心进入的漩涡。”
关于“漩涡”,他是能够做出更加独特解读的人——他曾在1997年夏天与兰州大学的学生们一起搭乘羊皮筏子进行黄河漂流考察。
这场探险从兰州出发,历时29天,野外露宿18次,过峡谷6个,跨省(自治区)3个,过市县22个,水路、陆路行程2500余公里。从黄土高原到银川平原、河套平原,穿越暴雨、酷暑、寒风与波涛,最终顺利抵达终点包头。
在这漫长的旅途中,他不止一次掉进漩涡,最险一次是在靖远。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吴平关一行人正顺着黄河朝西流去。筏子客见一旁的橡皮艇有撞上羊皮筏子的危险,便伸手推了一把,不想身后却是一个约八米的漩涡。
瞬间,筏子倾斜,筏头左边的队员已下到漩涡底,浪花冲上队员的胸口位置,而处在右边角上的吴平关站在了最高点。没有人呼喊,每个人都压抑着惊慌。三秒后,倾斜的筏子随着急流转出漩涡,轻柔地托起筏子,淹没在水中的队员重新出现在水面。
沉默,严肃的沉默,空气凝固了。
惊慌失措的队员浑身湿透,没有说一句话。终于,吴平关故作轻松地打破僵局:“老祖宗发明的筏子真好啊!”气氛终于缓和了,大家复又笑起来。
自此,吴平关要求自己“要像河流一样流向摄影的本质去,避开漩涡,才有可能做到纯粹”。
也就是从黄河的漩涡中死里逃生的同一年,吴平关的工作也一起掉进了“漩涡”。不同于黄河漂流之险,这一次,他的工作没能逃过一劫。
笼子打开的时候,一只鸟决定飞翔
1996年,兰州第一毛纺织厂经营开始出现亏损,且数额不断扩大。2000年9月底,企业累计负债率达132%,步入暮年。
1997年,带着两张自己最满意的工厂照片,吴平关下岗,离开这里。其中一张照片里,一群女工正在为她们得到“劳动模范”表彰的姐妹化妆。
如今工厂没有了,“劳模”也没有了。在他眼中,这座工厂曾是这个城市的骄傲。
2001年2月13日,企业正式宣告破产。在厂区存在的最后一天里,吴平关拍下了名为《甘肃最大的毛纺厂拍卖后厂区拆除》的照片。照片里,笨重的挖掘机已开到厂区三层楼上,100多米高的烟囱经定向爆破已经倾倒,大片的厂区被夷为平地。
这是一个老企业在经历了迎接解放、风险辉煌、停产破产、拍卖拆除时告别历史的最后一刻。不久,一个新的大型商品住宅区将在这里开建。
那时,摄影还不足以给吴平关以衣食无忧的生活,这个正值不惑的中年汉子面临生存和理想的抉择。他可以去找个工作继续过着糊口的生活,也可以选择专心在摄影中挥洒自己的热情。
他选择了后者。
“我无法说工厂里的工作和成为摄影师哪个更让我喜欢。下岗前的工厂生活是我无法选择的,我只能去面对。而下岗后,我可以自己选择如何活着。从此,我的每一天都充实而心甘情愿。”
此后,吴平关以摄影家的身份活跃在全国,真正将摄影化作信仰。在他的照片里,有兰州的老房子,有黄河铁桥几十年间的样貌,但更多的,依然是这个时代里的普通人。当他开始频繁担任各地摄影艺术展的总监时,我们知道,这只大鸟展翅了,翱翔了。
也有朋友羡慕他的自由。他回应说:“我没有工资卡,但我有自由;你有工资卡,但你没有自由。你不知我收入不固定的惊慌,我亦不知你被人摆布之苦。所以谁也不用羡慕谁,这是每个人的选择。”
最近,吴平关正忙于进行摄影家薇薇安·迈尔的文献整理工作。多年来,他对摄影的热情只增不减。
他时常想起自己和爱人送女儿到复旦大学报到的那个午后。那时,他在校园里望着经过的风华正茂的的大学生,看着他们走进各自理想、事业的开端,这个坚韧的西北男人泪如雨下——在他的二十岁里,他也曾同样刻苦、同样努力、同样怀揣抱负与雄心。
可真正属于他的人生,却迟到了二十年。
写的挺不错。我在国外留学加生活10多年, 基本和作者的想法和感受差不多。现在也在考虑是不是以后要长期在国内生活。国内变化是很大, 但毕竟不变的东西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
用词优美,行文流畅,读完久久无法平静。这些国家并不是可怜,而是不够强大,在世界面前,这样的经济体量根本连同坐一张桌子的机会都没有。虽然说经济全球化,但这种第三世界的国家,往往都是在边缘化,根本就没在一个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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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岁遇到最爱自己的人,29岁分手,今年30了,也是对未来很迷茫,觉得会孤独终老。轻度抑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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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做,不会猝死吗? 超负荷的运转
每个人的故事都很有趣,描写得也非常吸引读者,可惜每一篇后面都有若隐若现的居高临下、自视甚高的沙文主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