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地蛮受欢迎的一个连锁餐馆,Juris把我们介绍给Markuss和Anna。“Markuss夫妇是我们最好的朋友,还是当年我和Inga登记时的证婚人。”尽管忘年交是很正常的事,我还是忍不住对Markuss和Anna够做我们长辈的年龄感到一点惊讶。
Markuss是个心理学家,理了很短的头发,有些稀疏,脸上的皱纹三分是年龄的结果,七分倒更像是经历过的沧桑留下的痕迹。他太太Anna看起来比他年轻,大概40出头,金色波浪的中长发修饰着妆容得体的圆脸。Anna是个画家,也写诗歌和童话。Juris刚介绍完,我就意识到我其实读过Anna的作品。Juris过去帮她的几本作品翻译成英文,曾经把其中一本的翻译头稿给我读过,是一篇关于一个有特殊能力的小女孩的寓言,意境挺美的。
一看到当地特色小吃,我和先生就没忍住,拿了几串烤肉,香肠,土豆,浓汤,再来个甜点。端着满满的托盘回到桌上立即有点窘了,看到Juris他们基本每人就吃盘蔬菜沙拉,土豆和汤。我意识到和Juris一样,他们应该都是素食者。素食者粗略分四类:进行某饮食计划,宗教原因,动物权益保护者,或是为了环保。后两类素食主义者主动选择了去恪守信念,就像修行者。据我对Juris的了解,他和他的朋友们应该就属于后两类。
Markuss对我们很好奇,问了很多问题。聊了我们的工作,谈到美国消费文化中的浪费,也和我谈了中国的文化。Markuss显然对中国近代历史颇有了解,感慨如今中国的迅速发展,似乎对经济发展并存的环境和生态隐患也感兴趣。我们谈得起劲,之后我才意识到整个晚餐我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和Markuss交谈。太太Anna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在认真地聆听。Markuss和Anna都不说英语,一直由Juris和Inga来回翻译。
按头一天说好的计划,Juris先带我们去Markuss和Anna的工作坊看看。这是一幢位于市中心老城区以外的独立小楼,有点年代了,过去应该是民居。
“欢迎来到我们的办公楼。” Markuss邀请我们进屋。一楼主要是Anna的画室,墙上挂满了她的代表作。我很喜欢Anna的画,大多以蓝色和紫色为基调,看起来像梦境中的星空,海底,植物和宇宙,在幽暗的夜里散发出神秘的光。她的作品在欧洲多国展出过,也被不少书籍选为封面或插画。我问Anna的画灵感源于何处,她说都是她看到的景象,灵感来的时候她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地画。
接着我们来到二楼一个貌似小教室的房间,里面有十来张带有写字板的椅子,角落有一台电视,墙上挂着投影幕布,据说是Markuss每月两次给他的学员讲课和讨论的地方。Markuss给我们播放了一个短片,是讲述一个女孩探索宇宙、灵魂和存在意义之旅,旁白的讲述像诗歌一样娓娓道来,不难看出,旁白和配图都来自Anna。
我以为平行宇宙之所以被科学家如此命名就是因为我们用肉眼无法看到,这时我开始感到我们的思维和视角似乎不在同一维度。
“其实我们的灵魂有很大的潜能,灵魂能看到我们肉眼看不到的东西。但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资本主义的物欲的社会,失去与宇宙能量的交流,日子久了,也就失去了开启灵魂的能力,像空壳子一样活着。”Markuss继续说,Juris继续翻译。“当我们释放灵魂的力量,就能更多地改善我们所生活的环境,促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这就是我们这个组织希望达到的远景。”
在这样一个出来度假休闲的周末,我的大脑本能地处于闲散状态,不太习惯这些突如其来的深刻问题。但Markuss的确话触及了我内心深处正在经历的一些存在危机。到了30多岁,对人生时常感到惊慌和困惑,一方面感叹生命如此短暂,试图在面对无法逃避的死亡面前寻找更有意义的生活方式,一方面又无法从之前多年的教育和价值观中找到满意的答案。
“那你们具体又如何实现呢?落实在什么项目上?”我有些好奇。
“待会儿Juris会给你们介绍。”Markuss边说边从他的笔记本里撕下两张纸,然后郑重地向我说:“从昨天晚餐到今天,我们谈了很多,我也做了些笔记。Juris已和你们介绍过,我是个资深的心理分析家,短暂的接触就可以读透一个人。我认为你在文学和音乐上有很多潜能。没说错的话,你写诗,对吧?”
“算是吧。”我勉强承认,回想起二十岁出头的岁月里,胸中总是涌动着诗句,写在咖啡店里皱巴巴的餐巾纸上,写在枯燥的热力学作业本里。学着自己不喜欢的理工专业,忙碌于找实习奔前途,于是心中的诗人也就慢慢死去。
“你玩乐器,对吧?”Markuss接着问。
“很感兴趣,小时候没条件,工作后学了三年钢琴,生活越来越忙也就半途而废了。”我说着,心里有些遗憾。
“你呢,你有绘画的潜能。”Markuss对先生说。
“你猜错了,我从小就讨厌绘画。”先生显然对突如其来的心理分析感到不舒服。其实我也非常不适应,就像是内心的密室里突然射进几束高光时的无所适从,只不过Markuss恰好说中了我曾经热爱的东西。
“我们在做一些文化项目和环保项目。文化项目主要通过短片、网页、刊物等媒体更直观地推广Markuss的学术理论和思想。环保项目的目标是建立我过去和你谈到过的生态村。”
据他们介绍,这些项目的主要资金来源是两个:出售Anna的画以及销售几个环保产品线,这也是他们想让我们加入团队来开拓的业务。
听完我心里一紧,揣测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传销?邪教?……Juris突然间变得那么陌生,不再是我以为自己熟知的好友,更像是一个中介,准备把我们拉进一桩未知的买卖。
“你们可以好好想想,不必马上答复。哪怕你需要一年甚至十年来思考都是可以的。”Markuss说。
借上洗手间的机会,我试图在手机上搜索他们的组织,可是没网络,没信号。
Juris和Inga陪我们穿过广场,爬上圣彼得教堂的塔顶,俯瞰这个坐落在里加海湾的城市,再远处,消失在薄雾里应该就是波罗的海。Juris一路讲解着那些建筑和地标背后地历史,大家都没再提起先前那些在尴尬中收场的讨论。
傍晚的民间音乐节散场后快11点了,次日的计划是和他们四人去附近的一个国家森林徒步。“我们租了辆能坐六个人的车,好好休息,明早8点到酒店接你们。”Juris打着哈欠和我们道了晚安。
回到酒店屋里,先生为次日的户外活动准备着。我斜躺在床上在手机上有心无心地开始搜索Markuss是什么来路,竟然看到搜索结果里有好几十条都提及他。这些文章全是拉脱维亚语,好奇心使然,我一篇一篇地粘贴到谷歌里翻译。
Markuss在十多年前写的一篇文章控诉他遭遇的不公:
“要探寻一个人是否适合他的组织,Markuss与这个人对谈,他太太Anna在一旁听,用她的特殊能力鉴别一个是善良还是邪恶。”
“看过好些医生没治好我女儿的心理疾病,我带我女儿到Markuss那里做心理分析,他逐渐开始给她洗脑,说服她加入了他的组织。”
我们啃着比萨,终于有机会谈论和消化一下这一天多发生的事。百思不解为什么Juris如此博学多识、眼界开阔的人,却愿意多年待在一个cult里。难道教育的意义不是在于让人更加理性,能批判地思考问题?他清楚自己在cult里吗?迷惑之后我感到愤怒,被好友欺骗的愤怒。
一周后,我接到Juris的来信,他对我们的匆匆离去感到伤心,询问我为何不辞而别。“是不是我们的谈话让你们感到不舒服?我希望我们三人能坦诚布公地谈谈到底发生了什么?要不然,我会在未来的多年都一直想不通。”
想了半天,我回复了,仍然做不到完全的坦诚。“Juris,我们见到你和Inga很开心,不习惯的是你的朋友Markuss与我们的谈话,起初感觉很有趣,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之后,倒觉得更像是我们在接受面试。而且我们的答案也被他分析,以确定我们加入组织的资格,尽管我们至今仍然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组织。我们去里加的意图非常简单,去参观你美丽的城市,体验那里的文化和生活,和朋友一起度过轻松的时光。我们只是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周末会变成一场面试,更没想到这面试后来又进一步演变为商业讨论。”
再次收到Juris的回复,这一次他很激动,带着一点恼怒。“我原以为拉脱维亚之行能让我们加深彼此了解,理解我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探讨有意义的话题。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做到了,但我没有预料到你们最终的反应。或许你会认为我的朋友是疯子,可当今的社会里,还有多少人在谈伟大的想法,并投入他们的生命来实现?Inga和我想以我们笃信的方式来过我们的生活,希望最终我们可以看着我们的孩子和孙子们的眼睛对他们说:是的,我们已尽我们所能来改善这个世界……希望多年后我们再想起这件事能够付之一笑,但现在,我做不到。”
“过去的我对Markuss有太多的崇拜。事实上,十多年前,我还在上大学的时候,他的确是一个有远见有能力的领导。近几年,他变了,越来越偏执,而我这些年来一直在海外工作,离得太远,没有察觉到。”
“因为Markuss的疯狂,Anna和他离婚了,我和Inga也退出了生态村的项目。我始终是相信生态村的愿景,希望今后通过别的方式投入力量。而目前,我只想恢复正常生活。现在看来,我庆幸你们那天‘逃跑’了,因为哪怕你们真的加入了,结果估计也很糟。不知道你是否会读到这封信,但我想为过去发生的事道歉,这样我心里也好受一些。”
他的信带给我内心的平静。这些年来,我越来越多地反思我们的生活方式,感觉像一只只耗子一样拼命地奔跑,却始终逃不脱那个滚轮,更好的工作带来更多的不确定和不安全感,更多的消费也制造了更多的浪费。生态村的理念对我来说像乌托邦一样有吸引力却可望不可及。我开始理解Juris,尽管我不知道是否还愿意再和他见面。
写的挺不错。我在国外留学加生活10多年, 基本和作者的想法和感受差不多。现在也在考虑是不是以后要长期在国内生活。国内变化是很大, 但毕竟不变的东西是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找不到的。
用词优美,行文流畅,读完久久无法平静。这些国家并不是可怜,而是不够强大,在世界面前,这样的经济体量根本连同坐一张桌子的机会都没有。虽然说经济全球化,但这种第三世界的国家,往往都是在边缘化,根本就没在一个圈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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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不断充实自己,不断探索尝试,才能出好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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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非常類似的經歷,所不同的是對方是一個德裔的尼日利亚人。我损失的是对人的信任及美好情感
非常向往这样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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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为了想要有更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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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那900名战俘,我遇到金门的电瓶车向导讲解到,他们被移送到台湾本岛做农民,后来都有参与台湾的建设发展。
27岁遇到最爱自己的人,29岁分手,今年30了,也是对未来很迷茫,觉得会孤独终老。轻度抑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好起来。
八个月之前高中都没毕业的我也因为不满于现状或者说为了逃避国内的高考来到了日本 来了才发现这边的生活也没有那么好 很多事情说不上一帆风顺甚至很糟糕 现在在准备考学了 希望我也能拿到早大的通知书
这样做,不会猝死吗? 超负荷的运转
每个人的故事都很有趣,描写得也非常吸引读者,可惜每一篇后面都有若隐若现的居高临下、自视甚高的沙文主义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