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计划”开展两周,我们让学员进行了文章开头的写作练习。他们用200字左右的篇幅,写下一个故事的开头。这些故事或许有奇诡的结局,或许有没有结局都不重要。它们是生活的惊鸿一瞥。
1.
那是一张黑白照片。
初生的女儿只有他前臂般长,正面贴在他赤裸的胸膛前,小家伙四肢微蜷,不抓住什么,头却向前伸着,稳稳搁在他肩上,面目沉静、自顾自的睡着。他一只巴掌托着女儿的屁股,安全有力的撑着胸前熟睡的甜梦,另一只巴掌抓着手机,嘴角下撇、目光斜视,下巴有些骄傲,你分不清那表情是坚定、冷漠或敌意。他对着浴室里的镜子按下自拍键。
这个25岁的寸头父亲叫沈博伦,他在女儿出生前几个月就开始给她写信,写她未知的眼前世界,写一个准父亲的困惑不解,写下为了迎接她做的心理准备。这是他对女儿的一种并不渴求理解的述说,特别是当未婚生子、与孕中女友分手、众筹非婚生子罚款的一系列风波把他推到公众的审判面前的时候。
by 范范
香港社工
BottleDream记者 无名剧团成员
2.
第八市场附近是个又热闹又颓败的地方。走过八市,房屋老得出了汁,海鲜的气味浓烈,满到堆成山的花螺,苦螺,嘎锥螺,时不时有几颗掉落下来,弹进隔壁螃蟹摊子的水盆里,溅起打着氧气的海水,喷到皮肤黝黑的渔民脸上,可他们却毫不在意,正带着一点不耐烦的神色蹲在摊子旁边跟来买蟹的阿婆高喊着:“这是黄膏的正港海蟹!没在贵,没在贵!”。地上散落的是已经死掉多时的虾蛄和碎鱼,无人问津的,被随意扔在地上。天气热了,蒸腾起一股子浓烈腥味,但习惯了的人可以嗅出一点香。
往市场边上的巷弄里走,就是老城区的“危险地带”,总有房子打着粉红色的灯,里面许多年纪各异的“阿水儿”穿着低胸吊带,在巷尾用浓妆的眉眼勾人,媚声问一句:“老板,要不要玩一玩?”离那巷弄不远处,就是那家殡葬服务处, 也就是当地人口中的,“一条龙”。
by 栗子酱
外企品牌经理
3.
酗,看着这个字我心里一跳,童年的记忆纷至沓来。字右半部分的“凶”,压扁了之后看更狰狞了。此字不吉。
上网一查,古人还居然围绕这个字造出了不少词语,比如酗戕(酒后杀人),酗讼(因酗酒而争讼),还有酗淫(酗酒淫乐)。一个字变成了三个词,更具象的存在。我老觉得,总有一天,它们会发生在我的身上。这是“必然”。或许方式不必如此残忍,但早晚。前方有凶,但我无法逆行。
我不酗酒,我的父亲酗酒。
by 倪玮
《今日说法》记者
4.
北京时间,凌晨两点。
卢萨卡时间,晚上八点。
在这个时间我都会准时醒来,拿起枕边的手机,查看邮箱,然后发Whatsup消息给安竹。
因为一般只有在这个时间,他才会结束一天的工作:铺货,收款,贴广告,然后回到家里,家里才会有比较好的网络。
“周报为什么还不给我?”
“Sorry.”
“小的事情不要拖。”
“好的……”
“跟这个没关系,但是我讲一下。”安竹接着打过来消息给我。
“你说。”我回过去消息。
“前天晚上,我两个朋友晚上开车回去,被抢了。”
我心里一震,幸亏不是安竹。
“美国女孩子还被劫走了。被两个黑人强奸了。被丢在路边,非常惨。”
“哦,Sorry,你能帮他们就尽量帮他们,工作的事不急。”
“的确太他妈的惨。”安竹是几乎不说脏话的,可见他很愤怒。
“最奇怪的事就是,那天他们问我要不要一起去,我说我不去,要留在家里,差那么一点点我就会跟他们一起……”
安竹是我们赞比亚的国家经理,掌管我们在赞比亚的生意,一年前,他在上海的一个电商公司做市场;再两年前,他在台湾学习中文;再推三年,他在华尔街实习。安竹出生在比利时,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美国人。
by 刘文
Big Five创始人
5.
脑子里再一次冒出“自杀”念头的时候,艾玛面前摆着三样东西。
左手边,一张薄纸,是法语留学语言合格证。
中间,几张打满字的A4纸,是继续留在阿尔及尔的合同。
右手边,微信响个不停的手机。手机那端的,却不是女孩艾玛在北非一年依旧想念的前女友。
“我距离巴黎只隔了地中海。望了一年地中海的北岸。我终于明白‘自由’这两个字。”
2014年2月的一个深夜,结束了10个小时的飞行,艾玛肿胀的双脚踏上阿尔及尔的土地。
2015年8月,艾玛踏上归国的飞机。
飞机起飞后,艾玛沉沉地呼出了一口气,肩膀卸了下来。
by 吴楠
航空动力研发人员
6.
我不知道她是谁,但她看起来和这个高大上小区的风格有点格格不入,她的脸和腿都有点脏,身上穿的不是这里小孩穿的那种能嗅出富裕味道的衣服。而且她就一个人,没有这个小区标志性的跟班阿姨,但我在她的眼里却看不到一丝胆怯。她一看到我们来,就主动邀请素未相识的土豆一起找蜗牛,然后拉着金橘的手一起玩滑梯。我在旁看着,心里推断着这个女孩的背景,突然,她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撒腿就朝着大门方向跑。我出于好奇,拖着两娃也在后面跟着。
一出大门, 我便知道这个女孩是谁了。
by 童言
全职妈妈 兼职摄影师
7.
像往常一样,庄鹏鹏两级一蹦的跑上了六楼家门口,却看见自家大门上的锁孔变成了一块突兀的不规则的金属。它好像遭受了高温,被融化在了防盗门和墙壁上。“哼!这一定是我爹干的!”庄鹏鹏气呼呼的转身一路跑下去,几乎瞬间就消失不见。留下一连串咚咚咚咚的脚步声,好似恨不得把水泥地踩个洞出来,惊得邻居隔着防盗门伸出头来看。
by 邱笑笑
陕西汉中山里做墙绘
8.
在当下这个创新爆炸的时代,最不明智的工作方法无过于得罪一个“天才”。哪怕他或许只有一个两个异于常人的禀赋,音乐、画画甚至于抖空竹。哪怕这个他是你的下属,每个星期从你手中领取与他天赋压根不相称的薪水。你厌恶他总是聚焦于那一两个专业问题,反反复复和你絮絮叨叨甚至于争吵。你厌恶他挑战了你的公司中金字塔一般的层级,让你在其他下属面前大失面子。终于你会明白,当他丧失了与你争吵的兴趣,“面子”压根没那么重要。
一个月后他辞职了,两个月后他自己创业搞了一家小公司,半年后他的破项目竟然吸引到了风险投资。当然,这对你的升职加薪、买车购房以及维护你在下属面前的面子是毫无损耗的。你只是有种无名的怒火与嫉妒想发泄出来。
说什么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这不过是一个连猪都能飞起来的年代。他?凭什么!
by 郝思远
电力央企职工
9.
又是夏日清晨的一场雨,才早上七点,汤英信就坐在自家小卖部的门口开始泡茶。他穿着干净的白衬衫,黑色的裤子很薄,被风吹得一抖一抖。他安静地坐在雨篷下,用跟了他十几年的茶具泡着当地一种叫做“正山小种”的红茶,对顺着雨篷滑下的雨水丝毫不在意。尽管他坐的位置稍微挡了点路,但过路的人并不会有半点责怪,似乎椅子上的这位老人早就是这个巷子的组成部分。他时不时看一看坐在不远处剥蒜的儿媳妇,时不时看着他自己的小卖部,时不时看看对面新开的冰店,就这样又开始了一天。
by 邵东
犀牛故事市场总监
10.
“希望明天撕逼成功!”
“不,我更希望明天不要撕逼。”
凌晨三点,精神亢奋但身体十分疲惫的我与同事Z结束了通话,这周我们为了同一件事情俩人夜夜通电话、夜夜失眠,这些时间省下来,大概可以写上个三十页剧本。我看着跟剧本几乎一样长度的笔记,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就别接下这份改剧本的工作了,我知道Z也是这样想的。她常说她做编剧是为了钱,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写什么都可以,跟追求或节操一点关系也没有。然而这个剧本最后却因为同事S掉链子的缘故,没谈好价钱,替大家要了一个跟开一个月专车左右的薪水。而我接这份工作的理由更傻,我只是单纯想帮助S成功完成她的第一个工作任务而已。
我们三人之所以会一起接下这份改剧本的工作,Z是为了证明自己,S是为了钱,而我是为了帮助朋友,如同俗话所说——“通往地狱的道路是善意铺陈的”。就這樣,原本感情很好的我们三人,现在为了一个外人委托的剧本,友情即将面临巨大考验。
by 林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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